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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开源与节流

陆堔站在酒馆门前,一直看着邓绾入得皇城,然后反身入得酒馆,又直接从后门出去,去到酒馆后面的小巷,只见这里停着一辆马车。

“沉判官,下官已经与他说了。”

陆堔来到马车旁,对着窗口小声说道。

只听里面有人问道:“那邓绾会上钩吗?”

陆堔忙道:“这一点还请审判官放心,邓绾这人我十分了解,一直都渴望能够得到升迁,之前就已经在拍吕惠卿的马屁,若是这回还攀不上这关系,只怕他这辈子是难以得到升迁了。”

“嗯。那就有劳员外郎了。”

“那...。”

“员外郎请放心,你看中的那宅子我已经让人买了下来,只要这事能成,那宅子就会借马家当铺转于你,另外,你若有机会去市税司,我们三司也会暗中支持你的,保你升官发财。”

“多谢沉判官。”

......

对于张斐这个耳笔而言,官司打完了就完了,就只是一个业务,但是对于朝廷而言,这余波是愈演愈烈啊。

在那场官司上面,双方已经说得是非常明确,这制置二府条例司将受到司法监督。

巧了不是。

保守派未来掌门人司马光刚刚在审刑院上任,同时又传出他要改革司法。

这么一搅合,保守派是催促着司马光赶紧进行司法改革,要是晚于新法,到时就不能专门针对新法去改革司法,那样的话,吃香未免也太难看了。

虽说真到那一步,难看也就难看,但最好的方式,还是赶在新法前,先进行司法改革。

司马光当然是顺水推舟,正式向神宗提出司法改革的建议。

今日朝会,谈得其实不是王安石变法,而是司马光的司法改革。

毕竟王安石那边已经定下来,制置二府条例司暂时无忧矣,目前正在制定新法条例,原本王安石是打算先推出均输法,但是后来又将差役法参入其中,这就需要慎重考虑。

差役法真的非常敏感,若非之前张斐那场官司,引起百姓的广泛关注,王安石也不可能先推出差役法,他也是在顺水推舟。

但是司马光的性子又非常谨慎,他并没有急着请求神宗进行全国改革,他还是按部就班,先提出理论,就还是祖宗之法。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分化事权,相互制衡。

从而又引出一个大概的框架,核心思想就是政法分离,将州府和县衙的县尉从官府中分离出来,组成一个司法部门,司理院也分离出来,专门处理诉讼,州府、县衙就只管行政。

然后建议国子监的讼学增招,先培养人才。

“臣赞成。”

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司马光的不是文彦博,不是赵抃,而是王安石。

在场的大臣们皆是一愣。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司马光自己都傻眼了。

我可没有跟你说,咱们两个相互支持啊。

赵顼也有些懵,疑惑地看着王安石。

又听王安石言道:“正好我们制置二府条例司也准备对差役法进行改革,这将有助于司马大学士的改革。”

赵顼问道:“是吗?”

王安石点点头:“回禀陛下,方才司马学士说了,目前许多地方上的衙差,是参差不齐,贪污受贿不说,甚至还造成许多冤假错桉,这事关百姓,可不能再由普通的上等户充任,得让一些训练有素的人充当衙差,专门负责抓捕犯人。

正好臣的差役法,也是打算将上等户服役改为出钱免役法,所得之利,便可助司马大学士改革司法。”

张斐这一套公检法的核心是政法分离,但是支持政法分离的一个重要基础,就是要专业化,连衙差都要专业化。

要**,就要较真,凡事都得讲规矩。

故此司马光先提议培养人才,但是专业化也需要经费支持。

司马光听得是火冒三丈,谁特么要你出钱,我不知道从三衙里面挑选么,正准备站出来反驳王安石时,赵顼点点头笑道:“真是好啊!二位卿就是朕的左膀右臂,有二位卿在,朕无忧矣啊!准奏!”

谁要跟他一块玩。司马光还欲再说,王安石又站出来道:“陛下圣明。”

陈升之等改革派也赶紧站出来。

“陛下圣明。”

文彦博等保守派,也不能说反对,也只能站出来表示支持。

司马光郁闷坏了,出得大殿,就气冲冲地往前走。

王安石就在后面追。

“君实!君实!”

这好不容易追上,王安石赶紧一把揪住司马光的衣袖,“君实,我叫你多声,你为何不答?”

司马光直接蹦起来骂道:“王介甫,你这无耻小人,谁要与你相助了。”

他哪里不清楚,王安石是要借他的司法改革,给自己变法提供更充足的合理性,甚至于可能将他的司法改革也纳入自己的变法。

我的变法是建立在你变法的基础上。

这司马光能爽吗?

占了便宜的王安石是故作委屈道:“君实,我好心帮你,你怎还骂我,可真是岂有此理。”

“我呸!”

司马光直接往王安石脸上喷,“我才不要你那肮脏之钱。”

王安石道:“你这真是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

司马光冷笑一声,“你方才说让上等户出钱免役,那我问你,你会不会借此增收税钱?”

王安石迟疑不语。

司马光问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王安石道:“我增的那是富户的钱,可此钱来雇佣那些缺少生计的穷人,这有何不可?”

他变法的主要目的,是要改善财政,要不增税怎么改善。

司马光气得嘴皮子都在哆嗦:“古往今来,谁增税都说是为百姓,为天下,可结果又如何?你这就是变着法敛财。”

王安石也激动起来了,“就算是敛财,我那也是为国敛财,国家财政年年入不敷出,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得不承认,司马光这张嘴,总能说到你的软肋。

司马光道:“财政年年入不敷出,那是因为朝廷花得太多,而非是这钱不够用,故而应想办法节省。”

说到这里时,他突然压低声音道:“你王介甫饱读史书子集,难道就不知道,若不规劝朝廷节省,就算你敛得太多,也是不够花的。你想想看,自太祖立国到如今,财政增长了多少,可结果又如何?”

王安石反驳道:“若不花钱,又怎么兴修水利,怎么开疆扩土,可见花钱并没有错,就要看这钱怎么花,能否花在刀刃上。你看那些大富商,虽然赚得多,但是他们花得也多,可见这钱只要好生利用,是可以生钱的。”

司马光道:“商人之道怎能用于治国之上。”

王安石道:“有何不同?”

“那是私钱,这是公钱。”

“这并非是钱不同,而人不同,这就是需要我们这些大臣能够以身作则。”

“你认为这能行吗?”

“不能行也得行,难道省钱就不靠臣子以身作则吗?”

“你...我懒得与你说!”

二人又如同以往一样,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司马光天天钻研史书,是看透了过去,他认为,你赚得越多,那帮人花得更多,是弥补不了的,只能想办法节流,阻止他们花钱,将钱省出来,然后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但王安石是看向未来,他要逆天改命,他认为再省钱,在财政不增长的情况下,朝廷也难以有所作为,这治国之道,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有战事,马上就会捉襟见肘。

另外,大宋的外部环境,比任何一个朝代都要糟糕,是创造不出文景之治那样的外部条件。

唯一的办法就是理财。

富其家者资之国,富其国者资之天下,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

然而,他们二人的争吵,只不过是朝堂上明争暗斗的一个小小缩影,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朝中正在形成一个个利益群体,说白了,就是利益相同的人,抱团取暖,谁也不敢独自面对这场巨变。

变,则利动。

有人要捍卫自己的权利,也有人希望从中捞一笔大的。

任何改革变法,不管初衷是多么伟大,不管是不是理念之争,但最终还是会演变成利益之争。

是不可避免的。

张斐现在倒是没有过分关注朝堂的变化,以他目前的能力,其实影响不了太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事做好,步步为营。

今儿,他准备亲自去郊外推广的计税。

张家门前。

“龙五。”

张斐出得门来,向坐在马车上的龙五问道:“郊外安不安全?”

李四抢先道:“那自是没有城内安全,城西都乱成那样。”

上回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至今亦是心有余季啊!

张斐也真是被偷袭怕了,又道:“要不要叫上大牛,这样更安全一些。”

龙五面露为难之色:“可我最多就只能保护恩公与许娘子,无法再照看大牛。”

“......?”

张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想,这叫龙五的都这么臭屁吗?讪讪点头道:“好...好吧。不叫大牛了。”

又是左右望了望,“那婆娘还不肯出来么。李四,你去许家催催。”

“哎!”

李四刚从马车上跳下来,就道:“三哥,许娘子来了。”

张斐偏头看去,只见许止倩一袭男儿装扮走过来,只不过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让人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人。

在家龟缩两日的许止倩,是终于出得门来。

当她看到张斐时,凤目不免闪过一抹羞涩。

张斐走了过去,憨憨笑道:“止倩,你来了。”

许止倩心虚地左右看了看,旋即凤目一瞪,低声羞怒道:“谁...谁让你叫我止倩了。”

“好的!娘子!”

“.......?”

许止倩差点没咬着舌头,这...这就还不如叫止倩,啐道:“我就知道你这登徒子没安好心。”

张斐委屈道:“你这真是吃饱了骂厨子,当初不是你让我帮你的么。”

许止倩道:“可...可是我也没说让你去提亲啊!”

“你是没说,但也没说不让啊!”

“我怎么知道你会去提亲?”

许止倩可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张斐会这么疯狂。

“这是最优解。”

“什么最优解?”

“你想想看,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要嫁人的。嫁给别人,那你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这显然非你所愿,唯有嫁给我,你才能够继续与我一同去为那些百姓鸣冤,这不是最优解是什么。”

许止倩凤目眨了眨,道:“就...就算如此,你...你事先也得跟我商量一下,你凭什么擅自决定。”

张斐风轻云澹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呸!”

许止倩道:“谁说我会答应的。”

张斐道:“你若不信,那咱们试一试?”

许止倩愣了下,“如何试?”

张斐道:“就假装我与你商量,看你会否答应?”

许止倩点头道:“好啊!”心道,虽说你的口才了得,但任由你花言巧语,我就是不答应,看你如何是好。

张斐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的条形木盒来,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根玉簪,递了过去,“许止倩,你愿不愿嫁给我?”

“......?”

许止倩当即呆若木鸡。

这...这么正经吗?

说好的花言巧语呢?

“我...我...。”

许止倩双颊染霞,朱唇一张一合,倒是想拒绝,可话堵在喉咙里面,是如何也说不出口,过得半响,她剜了一眼张斐,嗔道:“无聊!”

一手夺过玉簪,便上得马车。

张斐看着自己的双手,笑道:“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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