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零一分,程镜身穿一件深灰色冲锋衣,手握弯刀,小心翼翼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十点之后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七月份的天气居然还有点凉。
灾变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再也没有了春夏秋冬之说。
没有风吹雨打,没有霜降白雪,有的只是那一成不变的灰色白天和灰色深夜。
手中这把四十厘米长的弯刀虽然卷刃的厉害,但程镜丝毫没有要丢弃的意思。
这把弯刀依旧是他主要攻击武器。
并不是他有多喜欢又或者它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没有别的代替武器。
程镜用惯了这把弯刀,即使它不能砍人了,可它依旧可以当锤子用。
三年多的战争已经让这座城市里的热武器成为奢侈品,而曾经随处可见的冷兵器如今也难觅踪迹。
他曾经在城东区的小型聚集地里打听过,一把百年前造的手枪售价五十公斤粮食,这还不算子弹的价格,子弹一颗就需要一斤干粮,而且有价无货。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买枪并不是为了要防城市里那些异种和变异植物,那种级别的枪支在异种面前给它们挠痒痒都说不定都没有感觉。
按照现在异种发展的情况,手枪最多可以打死那小巷里的蟑螂虫。
人类的核武器到现在都是这些异种的致命威胁。
但人类还有库存吗,或者说还有能力启动剩余的吗?
他不知道,也懒得去想这些问题
但程镜为何还是想拥有一把手枪呢?
因为它可以威胁,或者说打死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世道混乱,法度尽失,异种对于程镜这样烂崽的并没有多少威胁,他们恰恰要时刻堤防的是其他有组织的幸存者。
这个强者为王的世道,程镜见过了太多的弱肉强食。
如果手上没有一把热武器,这世道烂崽连活着都不配。
当初的木哥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只可惜胖子手中的猎枪被食人藤给打成废铁了。
如今这座城市的烂崽更难存活了,现在为了一口粮食而杀人的事情比比皆是。
这座城市就是炼狱,熔炼一切,没有原则与道德可讲,程镜早就麻木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介意为了一口吃食而杀人。
但程镜这具身体的健康状况根本不允许他做这种事情,孱弱的他别说杀人了,不被人杀就谢天谢地了。
南山公园离程镜所住的地方也就五公里的路程,步行一个小时就到。
与其他人约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时间绰绰有余。
但程镜这么早出门,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杨柔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了,他需要约定地点的去沿街药店或者医院看看有没有镇静剂和特殊的抗过敏药。
虽然那天程镜和杨柔被救援者队伍挖出了地下室,可之后半个月的某一天晚上,杨柔诡异的全身瘫痪了。
根本毫无征兆的瘫痪吓坏了程镜和杨柔,程镜带着所有的积蓄,在这座城市里四处求医问药,寻找病因。
毕竟一开始异种和变异植物数量稀少,而且实力薄弱,不想现在到处都是,而且根本不是人能所对抗的。
那时发行的货币在医院等政府机构的还是可以使用的,不想现在沦为废纸,飘的满大街都是。
当时的程镜带着杨柔冒着被异种捕杀的风险去过很多医院和门诊,但结果都是查不出来什么病因,就诊医生只是给程镜胡乱开了几服药便把他打发了。
他们灾后要治疗很多大人物,没空管程镜这类人的死活。
没有办法的程镜背着杨柔回了一处难民所,那时他天真的以为杨柔只是偶然的过敏,过几天就好,但后来一系列的并发症让幻想彻底破灭了。
先是身体皮肤有密密麻麻的局部红点,好似食物过敏一样,可涂上抗过敏药之后,皮肤顿时就开始大面积的溃烂,脓水横流,那场景,好似通红的烙铁按在雪水里一样。
看着浑身皮肤溃烂到不成人形,面目狰狞,却还在强撑笑容的杨柔,程镜沉默了。
曾经天真浪漫好似公主一样的杨柔,自从跟了程镜之后,不但与父母关系不和,而且没过一天好日子,这就算了,如今还落下个如此下场。
想到这些,程镜内心的痛,痛入心底,深入骨髓。
后来杨柔说为了不传染给程镜,强烈要求二人分房睡,当时他们被分在一所三室一厅的无主之地,白天两人还好说,可一到深夜,程镜总是隐约听见杨柔那痛苦而低声的呻吟。
后来的程镜越来越沉默了,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其实一开始程镜他们这种幸存者并不缺少食物和生活品,灾后几个月里,异种和异变植被长到一定规模后开始狂暴嗜血,见人就杀,见物就毁,他们还会搜寻躲藏在各处的幸存者,正因为这样,这座城市的人口锐减,百不存一,如果废墟下的食物分配下来,幸存者吃个十年八年根本没有问题。
但后期随着局势的稳定,那些植被与异种好似有了某种平衡,只有人类不去主动攻击它们,它们也不再攻击人类,这本来是个好消息,而恰恰是某些人发现了这个原因,没了异种的危险,他们不愿安逸,心中有了邪念与**。
这世界上只要存在两个人类,内斗永远不会停止。
一些野心勃勃和会蛊动人心,富有远见的幸存者们,开始偷偷想办法脱离政府管辖,各自召集人手。
没多久,这座城市里一场浩浩荡荡的内部分裂拉开序幕。
幸存者建立各自政权后,开始在这座城市四处搜刮物资和招兵买马,根本不在乎****与其余幸存者死活。
搬不动的物资仓库便派人驻扎把守,然后宁愿发霉**,也不施舍程镜这样的贱民。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程镜这类政府管辖的贱民入伙,从而壮大自身势力。
物资威胁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当时这座城市的政府部门自顾不暇,底幸存者常常饥一顿饱一顿,而且新政府城里不到三个月就内斗严重,常常有暗杀与械斗的事情发生,所以导致很多幸存者开始脱离他们管控,加入了民间建立的各种团体和势力。
一开始那些团体和势力还会背地里偷偷招人,他们会尽量不与政府机构发生冲突,可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逃走,政府部门再想管时,那些势力已经做大,他们也只能假装看不见了来自欺欺人。
程镜也并非没想过加入某个势力来相互帮扶,抱团群暖。
可他后来发现之前那些加入势力的人,如今过得还不如自己呢。
他听一个逃出团体来的幸存者说,那些人加入这些势力团体后,只有短短两三天的幸福期,随后就要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天天除了寻找城市废墟下掩埋的物资,就是供人玩赏,任人生杀夺舍的,好似牲畜般毫无尊严的日子。
政府管控下的人类虽然会缺少食物,但衣物和住所根本不会缺。
衣物和住房在如今的城市里,目之所及,到处都是。
程镜觉得那些势力的头目根本不把幸存者当人。
或者说是根本不愿意拿他们当人。
一言不合就杀人还好说,毕竟强者为尊。
但有些规矩程镜听着匪夷所思,三观皆毁。
见过杀人只为了取乐的吗?
程镜就曾亲眼看过一个势力的小头目说他今天高兴,所以杀两个人庆祝一下,随即顺手便把队伍里的两个老人砍翻在地,不顾老人的哀求,血泊中挖眼取乐。
从那以后,程镜知道了这些势力与团体存在的意义只是某些变态与疯子享乐的工具。
程镜觉得就他自己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有杨柔那半身不遂,浑身皮肤溃烂的惨状,如果舔着脸要求加入某个势力,那某个势力绝对会痛下杀手。
自己是废物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为何对自己不离不弃的杨柔,却落下如此凄凉的下场。
其实灾后的第二年里,程镜还好一点,毕竟父母早亡,无亲无故,没有什么挂念的人,但杨柔不一样,她身上病情逐日加重,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而且时长昏迷,程镜不得已得时刻陪在她左右,根本没时间去搜寻物资。
昏迷后的杨柔嘴里总一直念叨着她父母的名字,但醒后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依旧跟程镜有说有笑。
程镜看着她上火后满嘴的水泡,下决心离开这城市一起去看看两位老人是否还健在,也算是了结一个杨柔的心愿。
为此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寻了大半个东区,找到一辆还能骑的脚蹬三轮车,在上铺上足够厚的床垫,然后将杨柔放好,就启程了。
食物和水就随手带了一点,毕竟那时物资随处可见,不像现在,超市里的铁皮货架都被搬空了。
其实杨柔的父母就在临县,两座城市隔着一百多里远,一天就到。可二人越往城郊走,越发现碰到的异种就越多,本来这没什么,他俩也没在意,毕竟那时异种已经不再攻击人类。
可越走,程镜越觉得不正常。
他发现遇到的异种状态越来越不正常了。
它们仿佛有攻击自己的趋势。
不能离城,这是程镜后来付出很大代价,从别人那里知道的秘密。
变异后的植物和异种已经默契的划分了领地,相互不攻击也不打扰,自己所在的城市,就是那颗苍天怪树的领地。
它不允许任何生物进入它的领地范围,同样,也不允许已经在它领地的任何生物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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